真中今天起了个大早。
小姑和几个内家亲戚一早就出门采购去了,厨房里干活的人手不够,他便主动要求帮忙。还未到正午,家里走动的人已经多了起来。在走廊上碰见了几个小学时见过的堂亲,真中与他们寒暄了几句,谈话内容也大都流于形式,无关痛痒。
今日母亲的脸色看上去比前几日好了许多,让真中心感宽慰。他曾担心长此以往地沉溺在悲伤中,母亲的身体迟早会垮掉,好在眼看着总算有了好转,这也应该是这么多天以来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正午的时候,远堂近亲以及平素与家里关系不错的镇上人家,大大小小三十多人都到齐了。午宴设在了长厅。这里以前是爷爷的书房,后来拆了中间的木墙,把两间大屋合并成了一个长厅,专门用来办节宴。
真中这才想起再有几天就是河神祭了,届时会由这边的镇子和临镇联合举办祭奠。每年的河神祭和过年的时候,家里是最热闹的。因着老爷子是多年以前退休下来的时任镇长,业绩好坏暂且不论,至少镇上不少人家在逢年过节时都会过来走动。
午宴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女人们开始餐后收拾和洗刷,男人们则会继续喝些话酒。真中作为少有的中间人员,也在餐后离开了长厅,适逢小宫山打来了电话,催促他快些出门。
真中回屋收拾好东西,便背上包准备出门了。经过玄关时,他碰到了从一个长厅出来的年轻人。
“淳平。”
“哦,是阿海啊。”
“出门去?”
“是啊。今天你也是和家里人一起过来的?”
“嗯,你也知道我家那老爹年轻时没少受你爷爷的照顾,所以现在但凡节假都会过来走动一下,我都觉得挺烦人的。”阿海苦笑地抓抓头发。
真中挥挥手,说:“别这么说,爷爷倒是巴不得常有人来看他。”
阿海点点头,瞄了一眼真中高过自己的个头儿,不甚唏嘘:“我们也快有五六年没见过了吧?”
“是啊,我上初中之后就没回过这边了。”
“城市生活嘛,嗯,可以理解……”
阿海话犹未尽地笑了笑,真中听得明白,倒也懒于辩解什么。
“对了,我回来这么久怎么没见着光平和健太他们?”真中问道。
“淳平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光平死了,健太的腿也瘸了。就前两年的事。”阿海平静地说道。
“你说……怎么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真中忽然想起了昨夜成田老板在听他提起光平他们时的奇怪反应。看来阿海说的是真的。
他一时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阿海叹了口气,说:“你也知道,光平和健太他们几个都不是读书的料,光平初二的时候就辍学了,后来他爸托关系,给他在船上找了个学工的活路,听说待遇还不错。健太的情况就不怎么好了,父亲是个手艺人,没什么文化,家里的制陶坊倒闭后,一家人的生活就很难了……光平那人从小就讲义气,那次回来听说了健太家里的事,他就跑去跟人船主求情,最后拉着健太一起上了船。”
听到这里,真中已经大概猜到一二,但仍旧不太确定地问道:“出了意外?”
阿海面色沉重地点点头。“你懂的,在海上谋活路这种事……船翻了,好在当时离岸不远,呆在甲板上的人基本都没事,健太被一块碎玻璃扎穿了腿。光平就没那么好运了,听说他当时正在船舱里……”阿海没有再说下去。
“那健太现在怎么样了?”真中追问道。
“他……唉,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了。”阿海轻轻摇头,不愿再说下去。
真中心里五味杂陈,一时无言。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淳平你可要好好地活下去。”阿海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中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不过只是时隔五年的又一次相见,他和阿海都在现实的冲击下,褪去了稚气的外壳。彼此间的友谊,如今也只能在只言片语的惋惜中找见零星的碎片。
正如阿海所说,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
今日过后,也许再也不会听到光平这个名字了。
大概是由此想到了别的事,真中有些出神。
“对了,还有两天就是河神祭,我和几个朋友会在河边摆摊,淳平你有空的话就过来玩吧。”阿海说道。
“好。”
与阿海道过别,真中便出门了。
在前往旅馆的路上,他脑海中一直回响着阿海那番话,心中波澜,久久不能平息。
关于未来,他一直没有考虑太多。而父亲的死,以及今天光平的事,证明了未来就是写在纸上的两个字而已,只不过它时而是褒义的,时而是贬义的,看的是事在人为,看的也是运气。
至少现在,真中有点明白了。
来到旅馆时,小宫山正在给其余人分派雪糕。真中是最后一个到的,为表惩罚,他得到了一支榴莲味的雪糕。
“如果不想吃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跟你换一下。”今日换了一件紧身背心的五月,手中拿着一根西瓜味的雪糕凑到了真中旁边。
“还是不用了吧……”真中发现五月那支雪糕上有一个咬痕,赶紧拒绝了。
“切,你以为谁想跟你换啊!”五月冷哼一声,用力地将头一甩,便转身走远了,长长的马尾也随之甩了真中一脸。
“呸!呸!”真中嘴里吐出几根头发来。
外村从后面走上来,拍了拍真中的肩膀。
“她这是酒还没醒?”真中不解。
“不,是脑子有问题。”外村用手指在脑袋上方画了个圈儿。
“这么说不太好吧……”真中为难地笑了笑。
“对啊,那既没醉,也不是脑子有问题,那她干嘛要做这种事?”外村双手一摊,反问道。
想起外村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真中哑口无言。
“跟你开玩笑的。”外村释然一笑。
“哦……”真中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对了,真中,有个重要情报哦!”外村拽住真中的脖子,将他拉近过去,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刚才我一直走在西野背后,她那件淡蓝色的连衣裙有点透光,所以我看到了……”
“你、你看到什么了?”
“黑蕾丝啊!那可是男人的梦想啊!到时候如果你有机会亲手帮她脱衣服的话,介意帮我拍两张吗,我的博客一定会爆火的!”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真中欲哭无泪地问道。
“装什么正人君子啊,昨晚夜深人静之时,你们二人不是在阴暗的角落里做了这样那样的事吗?”外村一脸奸笑地冲真中挑了挑眉毛。
“什么这样那样的,我们就只是闲聊了几句。”真中严肃地纠正。
“跟你开玩笑的。”外村笑说。
真中很是无语地摇了摇头。
“不过,昨晚东城知道西野出去见你后,还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了呢。”
“东城?你是说东城她哭了?”真中半信半疑地看着外村,“这也是开玩笑的吧?”
“不是开玩笑的……”
“啊!?”真中顿时紧张起来。
“是骗你的。”外村爽朗一笑。
真中愤怒了。“外村,关于那句‘你最近变得很靠谱’的话,我决定收回来!”
“开玩笑的?”
“认真的!”
……
今日映研社一行人的目的地是河流上游,这也是小宫山筹谋已久的一次出行。小宫山的父亲在一名钓鱼爱好者,家里数十套渔具,他便顺手带走了其中七套,分发到每个人手中。
于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河岸上就出现了七个少男少女扛着钓竿风风火火向上游进发这样一副青春昂扬的画面。
“差不多了吧。”在走出小镇近一小时后,真中开口说道。
附近的地势相较于之前平坦了不少,两岸之间视野开阔。浅滩被白色的石块铺满,河水清澈见底,加之流速平缓,置身其中的鱼群宛如浮在空中游动一般。
不知是否太过兴奋,一到地方的小宫山俨然忘记了自己是一名钓鱼达人的儿子,撩起裤脚就冲到河里去徒手抓鱼了。组织队伍的工作,最后还是落在了美玲身上。
作为一名新晋社员,美玲打入社之初就展现出了极强的工作能力以及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相当值得信赖。
“那么,我们之中有人擅长钓鱼吗?”美玲插着双手,环顾众人。
剩下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很有默契地一齐对着美玲摇摇头。
美玲发愁地摁了摁眉心,退而求其次地又问:“那么谁有过钓鱼的经验?”
“我我!”五月自告奋勇地高举右手。
“北大路学姐?”
“我在fisherman里面拿到过87分!”
美玲愣了一下,侧过头去问她哥:“那是什么?”
“一款钓鱼游戏。”外村回答说。
美玲:“哈……”
“顺便一提,fisherman的满分是700分。”外村对她附耳补充一句道。
美玲听后大手一挥:“我和老哥还有西野学姐负责钓鱼,东城学姐和那个谁负责拾柴生火,北大路学姐原地待命,就这样,干活吧!”
除了五月不满安排闹起了别扭,以及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人在生闷气,其余人对于美玲的计划还是表示了高度的赞同。
不过介于昨晚的事,现在真中见到西野难免会感到尴尬,因此美玲的分组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忙,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分工完毕后,一行人分成了两拨,一拨留在河边,一拨进入了河岸不远处的山林中。
山路上坑洼极多,崎岖难行,真中作为男生自然走在了东城的前面,步调也尽量配合着东城,因此走得很慢。
一路上两人只是尽职地收集干柴,一句对话也没有。真中脑子里想着昨夜的事,只顾埋头走路,故也没有注意到气氛中那份难言的压抑感。
“啊!”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将真中的思绪猛地拉回到了现实中。
“怎么了?”
他回头一看,东城跌坐在地上,用手捂着右脚的脚腕。
“崴脚了吗?”真中蹲下身关切地问道。
东城死死抿着唇,不让眼泪落下来。看起来伤得很重。
真中伸出手去,想要替她检查的伤势。
“没关系!”在手指即将触上东城的脚腕时,她一下子躲开了。
真中的手僵在半空中。
“真的没关系。”东城含泪一笑,只是这个笑容勉强得有些令人心疼。她扶着手边的树干起身,右脚刚一承重,又露出了疼痛的表情。
“还是让我扶着你走……”
话未说完,便被东城坚决地打断。
“真的不用,我可以自己走的。”
说着,她忍痛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真中有些失落地跟在她身后。在他印象中,东城总是文静温柔的样子,情绪有棱角的东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没走几步,真中隐约听见了低低的抽泣声。他快步走上前,拉住东城的手腕。
东城被他拉住,用手在脸上飞快地擦了两下,但真中仍然看见了两道泪痕。
“疼得这么厉害还说没关系?”她的反应让真中有点生气。
“真的不疼。”
“那为什么哭?”
“我没有哭。”
东城倔强地偏过头。
一个月多以来,真中第一次动火了。他再怎么迟钝,也能感觉到东城那刻意疏远的态度。
但真中知道自己不该,也没有理由对东城发火,只能将苦与辣的情绪都吞回肚子里,独自忍受。
他将手中拣来的干柴扔掉,闷声不响走到东城面前,半蹲下来。
“真中……”
东城来不及退开,就被真中背了起来。
“快、快放我下来!”东城脸色绯红。
真中不理她,埋着头往前走。
“我的脚已经不疼了……”
“我自己可以走的,真中……”
真中皱着眉头,越走越快。
“你在生气?”东城几乎快要哭了。
真中鼻息间传来重重的吸气声。他还是没有说话。
“你在生气。”这一次是陈述句。东城的声音呜咽了。。
少女的哭声很安静,安静得只有眼泪,晶莹的泪珠从眼角一颗颗地溢出,在脸颊上划过两道伤心的弧儿,落在了真中的背上。泪水浸透了衣物,接触到背上的皮肤时,依旧是温热的。真中还是心软了。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东城不开心的事情?”
东城微微一愣。“为什么这样问?”
想起外村那句东城哭泣的玩笑话,他忍不住问:“难道是因为西野的事?”
背后的东城,突然没了声音。
如果东城回答不是,那么她今日的情绪就不是真中造成的,这本是最好的答案。但真中此时激烈的心跳声中,传达出的却是对另外一种答案的强烈期待。
他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回答。
“我……”
东城微微张开了口。真中的心跳几乎快要停止。
然而,东城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一场山雨,不期而至。
“该死,居然在这种时候?”真中不甘心地抱怨道。
东城听见他懊恼的声音,顿时破涕为笑。
真中恍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脱口说出了心中所想,神情窘迫地干咳了两声:“咳咳,要赶在雨下大之前回到河边去……我想想河边是在哪个方向……”
真中四处张望着,忽然感觉到一双手,从身后温柔地环住他的脖子。东城将整个身体,轻轻贴在了他那并不算宽厚的背上。
感受着女孩子胸前的柔腻,真中的脸烫得厉害,连耳根也红透了。
这一幕落入东城眼中,她微笑着将脸颊轻轻贴在了真中的肩上。真中顿时绷紧了神经。
“要、要用跑的了,抓稳!”
他撒开步子,在冰凉的山雨中放肆地宣泄着青春的困惑与羞赧。真中正茫然不知地朝着与河边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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